连日不忍卒读缪可馨事件的任何一篇文字，皆因内心脆弱得实难承受如此重击，深恐缪可馨成为压塌自己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。而类我情形并非特例，昨日中午与友吃饭，一律师朋友就直言自己也没有勇气读有关缪可馨的文章。可见，这个社会已远超我辈承受之重。

我是三个孩子的父亲，任二十余年的家长。由于儿时的苦难锻造与后来的一丝执念，原本以为自己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。然而，自从孩子上学后，我就出奇地害怕学校电话，只要手机上报出学校来电，便如遭蜇一般，浑身一颤。想当世能有此威力电话，大概也只有纪委传官僚的电话了。

多年中我苦苦思索究竟是什么让自己如此害怕听到孩子学校来电？对此，我尽管能找出千万种解说，但其中最核心的应是对孩子安危的深切担忧。每日将孩子送进学校后，在内心本能地生出孩子入了险地之感，担心各种超出自己预估的事随时可能降临，一颗心犹被悬空，以致整日提心吊胆，惶恐不安。在此情境下，若忽然学校来电，哪能不如蜂蜇电击一般。

由此可见，今日学校竟成了家长心系意牵而担惊受怕之所，这可谓当下中国的奇观。对此若有异议者，请举证出几个家长没有如我类似体验？

在当下，孩子进入学校的危险是个客观存在。只要稍事浏览一下新闻，就很难避开各地学校发生的种种不幸事件：因作业、因迟到、因霸凌等等而自杀者时有发生；因仇恨、因报复、因癫狂而挥刀戕害学生惨剧屡见报端；还有各种因利益、邪恶而将魔掌伸向学校的事件也频频暴光。如此，学校为虎狼环伺之地，危机四伏之所，显是不争事实。孩子身处其中，险情自不待言。

面对孩子置身虎狼之地，身为父亲、家长何以尽力保全他们？这实在是个重大而无法回避的问题。

下面我根据自己的切身经历，陈述一些几难启齿的事实，不说经验，更非妙策，仅供如我因孩子教育而惶恐之家长参考。

之一：对冲消解

中国中小学学校教育之严苛举世公认。然而，这是否是教育本身所需，从世界领先科技人才中国常常缺失境况可得答案。虽然如此，教育几十年来却坚持不变，可知它是某种所需，是一种精心的设计，是锻造工具化的利器。

从人类心性成长与创新来说，某种教育使人疲于作业，累于标准，忙于应试，苦于得分，丧失独立，忘却自我，进而完全萎缩了创新激情，退化了思考机能，这便是商鞅驭民术的现代翻版。

将人锻造成工具的过程是人极其痛苦丧失诸多天性的自残过程，一些孩子不堪此等阉割残害而走上了自杀。

这种严苛的教育体现在作业的繁重、答案的精准，纪律的严明等方面。对这种严苛，家长认同配合愈彻底，孩子自杀愈可能。所以，经常爆出孩子因作业或考试而自杀的事件，根子应该是家长达成了与老师的高度一致。这种高度一致，封闭了孩子的生机，堵绝了孩子的逃路，唯留得要么是承受阉割，要么是结束生命。因此，中小学生的自杀，通常有学校与家庭，老师与家长的合谋成份。

世界万物是矛盾对立的统一，是过犹不及的中庸，是物极必反的演化。教育也是如此。家庭与学校，家长与老师在教育上原本是矛盾对立统一的两方，若一方完全依附了另一方，那这个系统则失序，必然导致平衡体破裂，出现畸形异化，产生现实悲剧。

据此，严苛的学校教育理应配以宽容的家庭环境，以此消解学校严苛给孩子带来的种种不适、痛苦与不堪承受。特此先就学校作业问题谈点自己的应对。

记得作家野夫曾在一文中写过，一大学老师帮自己上小学的孩子写作文，还窃窃以待小学老师的评点。此事读来喷饭，但细思意味深长，深得我同感。据此可断，类似我经常帮孩子做作业的家长当不在小数。

我孩子上小学时，有时作业量超出想象，达到令人费解地步，甚至出现一次要求将某文或某字或某道题抄写几十页的情况。我曾细算过作业量，有时就算孩子彻夜不眠，也难以完成。在此我不想探讨老师究竟基于何因布置如此海量作业，也不好怀疑老师因家庭纠纷烦恼而报复学生泄愤。然而，不管原因为何，到时作业得交，否则惩罚更甚。面对这种情况，家长何以处置？

记得我不止一次上街找复印店，将所有重复的作业全部复印装订上交。有时无法复印，我就直接跟老师说孩子身体不适，请求老师免了作业。当然，许多我能做的，就模仿孩子的笔迹帮着做。如此一来，家中经常出现孩子与我同坐一桌急急赶抄小学作业的情景。直到初二之前，与孩子共同赶抄作业竟是我经常性的工作。初二后的数理化我就实在无力帮做了，于是就充分利用电脑手机，凡是孩子碰到困难的题，想几分钟不能得解，就通过网络搜索，将题找出抄上。有时甚至孩子累得没有时间也没力气抄了，我就在孩子睡觉后，帮他抄好，以便第二天拿去交差。

记得有一年暑假，孩子跟我到外地旅游，开学前才回到家中，作业自然无法完成。于是我赶紧找来他的同学作业，上街复印后，再作一些文字修整。到报名时陪同孩子一块前往，老师检查发现问题，我马上自我承担下来，不让孩子受到委屈。

我如此做显然会被沉湎中国教育的父母认定太溺爱孩子。其实我是基于如下理由而做出的决定：孩子作业太多了，如果配合老师督促孩子完成，那几次下来，孩子的学习兴趣将被摧毁殆尽，孩子必产生严重的畏学厌学心理，那样就彻底抽空了孩子求学的动力，掐灭了孩子求学的希望；孩子正在长身体阶段，健康是第一位的，损害了健康，多少知识也没有意义；孩子来到世上，应该得到自由、快乐与幸福，而不应承受苦难、煎熬与折磨。

客观地说，孩子小学那点知识，其实根本不必那么多作业来练习，可以说十分之六七都是机械性重复作业，于知识增长无益，于孩子快乐及天性发展有害，能够让孩子少做一点并不影响他的知识成长、

中国传统教育中充斥着苦难说教，在某种意义上，对于激励苦难中的孩子确有意义，但对无须承受那样苦难的孩子，而刻意使之承受，那就是种人为的折磨，是一种变相的虐待，对孩子身心健康成长绝非有益。于情于理都是不应该的。

我如此对待孩子的作业，就是迫于学校的严苛而采取的被动消解之策，如此是否影响孩子学业成绩？这个问题显然是很多家长的顾虑。也一度是我的顾虑。从我孩子小学短期看，的确有一段时间成绩平平，但放眼中小学十二年学程来看，我孩子更有最后胜出的脚力。到今天，事实是我两个孩子完全依靠自己努力（没有参加任何留学辅导班）考取了留学，一个孩子已经超越了小学同班同学而将迎来高考。

我的一个孩子与她外侄同龄。小学时那个外侄成绩优秀，名列全校500多同级学生前几名。而我孩子是同级中的中偏下。那外侄的父母望子成龙，完全无条件配合学校老师教学，老师怎么安排，他们就怎么办。而我依从孩子自愿与力及范围的努力，协助孩子应付老师的作业。初考时，那外侄考取了实验班，我孩子连个加强班也没考上，只上了普通班。但是，初一时我孩子很快超越了同班，进入了全年级前列。而那外侄却一步步退入了同级中等水平。其中一重要原因就是她父母一如小学般无条件配合老师，与老师保持高度一致，老师在校批评孩子什么，家长在家就强调批评孩子什么。如此一来，孩子逆反心日重，厌学心日生，最后跟老师家长势同水火，致孩子身心交瘁，几度轻生，一个好苗子就此衰痿，到中考时那外侄只考了个普通高中，我孩子考取了重点高中，且在里面成绩还不错。

这两个同龄孩子小学初中同校教育成长经历，从一个侧面注释了家长与老师不同配合造成的不同结果。那种完全无条件配合老师存在的危害，由此可见一斑。值得我辈家长慎之。

（本文图片均选自网络）

（愿与天下父母共探护子之道！因我微信遭禁群，请有共鸣者帮转，有高论者赐教。叩谢！）

2020年6月23日